第五部~木斯塘(21)
一夜狂欢之后,我们就踏上了归途。
我们坐了整整一周的飞机,据说是绕了大半个地球,才到了天竺国一个叫古
瓦的小城。这里有" 家" 的一个秘密机场。
在路途当中,带队的" 家" 的指挥官给我们交代了新任务。
我们这才知道,这短短的几个月,中竺边境局势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就在我们出发前的那一周,中竺冲突全面爆发,双方大打出手。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重兵集结的天竺国仅仅一周就被魔教军打的落花流水。
两个旅全军覆没,两个旅长一个被俘一个阵亡。
天竺国无可奈何,一面手忙脚乱地重新集结兵力,一面直接向大施主求援。
由于这个变化,大施主的态度也完全改变了,从原先的观望变成了一边倒支
持天竺国。
它采取了一明一暗两个行动。明的是公开向天竺国运交武器装备,暗的就是
由" 家" 组织在魔教军的后方进行情报和骚扰行动。
这样一来,我们的任务也变了。
我们将在这里兵分两路,益西带几个弟兄回木斯塘,而我带十个人直接空投
到魔教军的后方去。给我们的任务很明确:深入魔教军后方,了解他们兵力调动
和后勤保障的确切情报。
在古瓦休整了一天,我们就分手了。" 家" 的飞机把我们直接空投到了错那
附近的大山里。
这里是我们当年我们出逃的时候走过的地方。
重回故地,真是让人感慨万千。想起当年我们带着几个女俘虏狼狈出走的情
形,我暗暗咬牙:一定要找机会报这一箭之仇。
谁知行动一开始就不顺利。
目标地区的地形非常险恶,我们跳伞又是在黑夜。落地之后收拢弟兄,发现
少了两个人。
找了一夜,只找到一个。不知什么原因伞没有打开,人直接摔到地面,摔的
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了。
另一个干脆连影都没找到,估计是掉到哪个冰缝里面,见阎王了。
空投的物资也丢了不少,好在电台和随身的武器还在。天一亮,我们不敢过
多耽搁,赶紧找地方隐蔽了起来。
我们所处的错那地区,正是东线战场魔教军的后方。
根据" 家" 的空中侦察和地面情报,魔教军在这一带既没有铁路也没有像样
的公路。" 家" 对魔教军在这种条件下能保障军师级大规模军事行动感到不可思
议,对他们后续行动的潜力也没有底。
现在,天竺国的反攻迫在眉睫。因此," 家" 要求我们尽速查明魔教军的后
勤保障方式和能力。
但这谈何容易。现在的藏地早已不是几年前大法王在的时候了,人心变了。
" 家" 近期曾经连续从木斯塘派了几拨人从地面过来,但都有来无回。所以
这次干脆直接派刚刚受过训的弟兄来了。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找几匹驮马,否则我们带着电台和武器弹药简直是寸
步难行。
大山之中人烟稀少,但凭我多年走马帮的经验,我们还是很快就找到了一个
小山村。
村子在一个小山洼里,只有四五户人家。奇怪的是我们挨家走了一遍,见到
的全是老幼妇孺,牲口也没有几匹像样的。
" 家" 给我们带了不少银元和旧藏元。天竺币现在是没人要了。
我带着顿珠和另外一个弟兄找到一个看起来像个主事长者的老汉,和他商量
买几匹牲口。谁知他上下打量了我们半天,不停地盘问我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到哪里去……
问到最后却告诉我,牲口一匹都不卖,要买让我们去找乡政府。
我一听气的七窍生烟,可又不敢发作。只好强忍了下来,带着弟兄们到别处
去想办法。
谁知两天跑了几个地方,处处碰壁,连一匹牲口也没有弄到。弟兄们开始烦
躁起来,照这样下去,别说任务,我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大山都难说。
不过我却发现了一个问题。这几天跑了这么多地方,到处都见不到年轻力壮
的男人,甚至连年轻力壮的女人都很少。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但这也是个可乘之机,既然他们不肯卖给我们牲口,村子里又都是老弱病残,
那我们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主意拿定,我们立即行动起来。我心里早有了个目标。那是头天去过的一个
小山村。
这是我们这两天跑过的最大的一个村子,有七八户人家。头天白天去的时候,
我就注意到这村子里有一小群牦牛。这算是这几天见到的最像样的牲口了。
天一擦黑我们就摸到了村边。果然那几头牦牛都在村边的山坡上吃草。
天黑透以后,我派了四个弟兄向村里警戒,要是有人出来就把他结果了。另
外几个弟兄上去给牦牛套上笼头牵上就跑。
刚跑出没几步,后面有狗叫了起来。我一边催着弟兄们快跑,一面给警戒的
弟兄打手势。接着听见狗的一声惨叫,再也没了声音。
我们气喘吁吁地翻过一座小山才停下来歇气。后面的弟兄赶了过来,告诉我
们村里没有动静,我们这才放了心。
当天夜里,我们又用同样的办法从别的村里弄来几匹老马。好歹每个弟兄都
有了牲口,武器、电台都可以伪装好驮在牲口背上了。
有了脚力,就可以出山了。
我们装作赶脚的,前后拉开距离,向错那城赶去。
根据总部的情报,错那应该是魔教军在东线的一个重要后勤转运站。我们的
首要任务,就是要查明那里的情况。
离错那越近,就越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
原本人烟稀少的山路上,不时出现大队的驮队,赶驮的人都是荷枪实弹。快
要看到错那城的时候,道路上出现了关卡,到处都有持枪的士兵把守。
为保险起见,我们绕到城北,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安顿了下来。我派顿珠带一
个弟兄设法混进城里去看个究竟。我自己带了两个弟兄往北面去探查。
往北走了不远,我们就看到一番壮观的景象。虽然天已渐渐黑下来,但从北
面过来的两条汽车长龙在这里汇合,源源不断地往错那方向开去。
这里我们当年路过的时候还只有牲口都很难走的羊肠小道,现在居然跑起了
汽车。
我找了个居高临下的位置,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里有两条急造军
用公路汇合,一条往东北,一条往西北。
我把两个弟兄派出去打听情况。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两条公路一条通往隆子
宗,一条通向措美。看来是魔教军前线补给的主要通道。
我们赶回宿营地,顿珠他们也回来了。错那城里果然是魔教军的后勤转运站,
里面兵站、仓库、医院、甚至修理所一应俱全。
我们架上电台,把搜集到的情况报告了总部。
弟兄们休息了以后,顿珠问我下一步打算怎么办。我告诉他,我准备继续向
北,去探听一下魔教军后面的情况。
其实,在我内心里,达旺的战事与我有何相干?只有拉萨和康巴才是真正让
我牵肠挂肚的地方。
谁知,第二天一早,电台收到总部的指示,命令我们掉头向南,尽可能接近
魔教军战线的后方。
这次,除了后勤保障,又给我们增加了摸清魔教军前线部队规模和番号的任
务。而且命令我们立即行动,四十八小时之内上报情况。
我竭力压住心里的无名火。
既然卖给了人家,又刚刚受了大半年的训,怎能不听人家的令?再说,我们
如果违令,所有的补给、支援,甚至今后的后路就都没有指望了。
一踏上向南的山路,我们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当年我们出逃曾经走过的蜿蜒陡峭的小路上,都是牦牛、驮马的队伍。一队
接着一队,见头不见尾。
我担心暴露身份,赶紧把我们的牲口集合起来,伪装成与别人一样的运输队。
指定顿珠带四个弟兄赶驮,我带其他的弟兄分散跟随驮队行动。
一路上,我留意了前后的驮队,并有意和他们搭讪,发现他们都有严密的组
织,互相照应。
这些穷骨头对帮助魔教军出劳役不但毫无怨言,而且兴高采烈。这让我意识
到了危险。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随时都可能暴露。
天快黑的时候,驮队过了沙则山口。前面已经能够听到隆隆的炮声,前线近
在咫尺了。我示意顿珠把驮队带上一条岔路,我们找了一个背风的山洼隐蔽了起
来。
上面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我把手下的弟兄都派了出去打探情况,只留
了报务员和一个警卫。我也带了一个弟兄到前面侦察。
沿山沟往南走了十几里地,前面隐隐出现了火光。我们潜到近前,眼前的情
景简直让我难以置信。
不远处山上只能通过一人的陡峭山路上,缓缓移动着一条人的长龙,每人背
上都背着沉重的背驮。我甚至能看到队伍中一些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的孩子,背上
驮着与他们的身材不相称的木箱。
这就是魔教军的后勤保障线。这就是当年我们逃命的小路。当时我们是如何
丢盔卸甲我还记忆犹新。现在,他们居然依靠这样一条小路保障数万大军的作战,
而且完全依靠人力。
最可怕的是,这些人力就是几年前匍匐在大法王脚下的那些贱民。这一带山
高路陡、人烟稀少,能动员这么多人力死心塌地给他们卖力,魔教军蛊惑人心的
力量真是太可怕了。
我现在明白山村里为什么见不到精壮劳力也见不到像样的牲口了。
一瞬间,我突然感到浑身冷的打颤,斗志全无了。我无精打采地招呼随来的
弟兄撤回隐蔽地。
一路上我心灰意冷,默默无语。我突然明白,人心变了,一切都无可挽回地
变了。
我们面对的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而我们自己渺小的像一粒小石子。掉在这大
海里面,我们连一点涟漪都不能指望。这是何等的悲哀啊。
我们沮丧地回到隐蔽地,命令已经来了,催我们立即上报收集到的情报。我
心里暗骂了一句,让报务员先把一路上看到的情况报上去充数。
我心里一片茫然,无精打采地不知该怎么办好。
回电马上就来了,要我们上报前线部队的番号。
我烦的只想杀人。番号番号,我上哪里去找。这周围都是他们的人,我们一
出去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撒出去的弟兄陆续都回来了,果然都没有带回什么有用的情报。有两个弟兄
抓了一个掉队的脚夫,但问了半天什么也没问出来,他们顺手就把他用刀子解决
了。
顿珠见我满面愁容的样子,凑上来向我报告,西南方向五六里的地方有一条
山谷。那里灯火通明,像是有大批人马驻扎。
我想了想,没有别的办法,危险也要上。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是龙潭虎穴,
也只有硬着头皮去闯了。

第五部~木斯塘(22)
草草吃了点干粮,我们就出发了。顿珠带路,只留了两个人看电台,其余的
人倾巢出动。我们必须孤注一掷,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
翻过一个山头,果然看见下面灯火星星点点,占了半条山沟,隐约能听到人
喊马嘶。下面看来人不少,趁着天黑摸出一两个来应该问题不大。
想到这儿我一下兴奋起来,带着弟兄们摸了下去。
摸到山沟里,首先看到了一大片营地。一个挨一个搭满了帐篷,足有几百个。
外围有人站岗,里面燃着篝火。里面的人好像正在开饭,一群群穿军装的人拿着
饭盒在排队打饭。
我正琢磨怎么找个空子摸进去,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帐篷群里里里外外的人好多都是大胡子,不少人还包着包头,看着那么眼熟。
我掏出望远镜仔细观察,难怪眼熟,居然是当年缴我们枪的天竺兵。我心里
一激灵: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多天竺兵?足有几千人啊!
很快我发现了营地的奥秘:外围站岗的卫兵和派饭的都是魔教军,而那些天
竺兵手里都没有武器,手里拿的都是吃饭的家伙,还没心没肺地吃的兴高采烈。
奶奶的,这是天竺兵俘虏营啊。
想起当年他们对我们那副趾高气昂气势汹汹的样子,再看看他们现在这副熊
样,我一下泄了气。
这魔教军俘虏都抓了这么多,看来我们真的是没什么指望了。
这时顿珠跑过来,捅捅我神秘地低声说:" 那边有料。" 我们随着顿珠顺山
坡走了一小段路,在一个小山洼里赫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营地。
营地不大,只有三顶大帐篷。帐篷之间的空地上密密麻麻树着好几架高大的
天线。这里灯光很暗,但看的出来戒备森严,四周都是荷枪实弹的卫兵在不停的
游荡。
我心里一动:别是让我们撞上魔教军的指挥所了吧!
我拿起望远镜仔细地观察营地里的动静。几个帐篷之间不停的有人进进出出,
显然是个重要机关。
突然我眼睛一亮,发现进进出出的人里居然有不少是女兵。看来真的有好戏
了。
训练时教官专门给我们讲过敌军编制,魔教军师级以下的单位的编制里是没
有女兵的。
这里有这么多女兵,显然是个高级指挥机关,至少是军一级。我一下心血来
潮,真想冲下去,来个鱼死网破,干掉几个大官,死了也值了。
但转念一想,我现在是在替别人卖命,这些魔教军虽然是我的仇人,但他们
现在是在和天竺国打仗,我犯不上为别人拼命。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弄清这批魔教军的番号,好向上面交差。
我正在胡思乱想,对面有了动静,一看是他们开饭了。帐篷里的人纷纷跑出
来吃饭。我数了数,帐篷里足有五六十人,外加一个警卫排。
看着看着我看出了点门道。帐篷里的男男女女多是二十来岁的尉官,最大的
才是个少校。
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才要是冒冒失失冲下去,这条小命算要白搭上了。
看来这只是个通信中心之类的单位。不过,前线指挥所应该就在不远的地方。
忽然我灵机一动,既然不是指挥所,这里的警戒级别就会比较低。如果我们
能从这里掏出一个来,那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吗?尤其是这里有这么多女兵。
史密斯告诉过我们,女人是最容易突破的情报源,通信兵又是高价值的情报
目标。我们刚学了那么多妇刑,正愁没处去施展。要是再能弄一个回木斯塘,那
就更美了。
想到这里,我把顿珠叫到了身边。小声吩咐他悄悄接近营地,观察一下哪里
有下手的机会。还是老办法,找她们睡觉和五谷轮回的地方。
顿珠带了两个弟兄摸下去了,我们在后面焦急地等待。
等到半夜,我们都快冻僵了,下面有了动静。一个弟兄摸了回来,告诉我有
门,顿珠已经摸进去了。
我心里一喜,招呼上了三个弟兄,跟着那个回来报信的弟兄摸了下去。
摸到近前,转过一个小弯我才看清楚。原来在一个大帐篷的后面,还藏着两
个小帐篷,看来是他们休息的地方。
在不远处下风口的一块大山石后面,隐约可以看到不知拿什么围起来的两个
围子。从不时飘过来的味道判断,大概就是厕所。
顿珠已经带着一个弟兄潜到大石头下面了。
看来真的有门儿。小帐篷估计碰不得,那里紧挨大帐篷,里面也肯定不止一
个人。倒是厕所是个空子,看来这臭烘烘的地方是我的福地啊。
不过在这里下手也不是容易事。关键是我们必须在今夜得手,否则就没机会
了。
这里虽然在营区最偏僻的角落,但游动哨也会不时巡视过来。
我暗暗观察了一下,大约每十五分钟游动哨就会从这里经过一次。而这里每
次脱离游动哨视线的时间只有五分钟左右。我们耐着性子潜伏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始终没有找到机会。这中间还真有几个人跑出来上厕所,但不巧正好都有游动哨
在附近经过。
眼看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我急的眼睛都要冒火了。每当哨兵的身影消失
在视线外,我都在心里祈祷,快有人过来吧!
在不知是第多少次祈祷后,哨兵身影消失的同时,我终于看见前面一顶大帐
篷的门口亮光一闪。一个苗条的身影闪了出来,直奔大石头而来。
我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从那苗条秀气的身形和
急匆匆的脚步来看,这无疑是个女兵,而且年岁不大。
我心里默念着:快快快……我们的时间只有五分钟。
那身影转进了围子里面,接着就传出了" 哗" 的水声。我的心快要蹦出来了,
我的运气真的要来了。
凭我刚学到手的那些手段,我可以轻而易举地让这个小妮子开口。
我似乎看到了那白白嫩嫩绳捆索绑的女人身体和" 家" 给我预备的大堆的银
元和黄金。
眨眼间石头下面的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扑了出去。
我长长出了口气,掏出麻袋和绳子,准备接货了。
谁知就在这时,围子里面传出一声清脆的女声:" 谁!" 话音未落,嘭地就
响了一枪。
我的心呼地沉了下去,坏事了。
我心里一个劲的骂:" 臭娘们,撒尿还带着枪!" 我们真是倒霉啊。这娘们
肯定是端着枪蹲在茅坑上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搂火。
不待我多想,围子里面噗通一声闷响,顿珠他们两人已经一边一个夹着一个
软绵绵沉甸甸的东西冲出来了。
微弱的月光下,那女兵白花花的屁股和半截大腿白的耀眼。可与此同时,游
动哨已经吵吵嚷嚷地冲了过来。帐篷里也冲出来不少人,手里都端着枪。
我立刻意识到坏事了。
现在一切都晚了,能逃出命去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可顿珠他们还不想放弃,架着失去了知觉的女兵往我们这边猛冲。可这时巡
逻的哨兵也冲了过来。只见火光一闪,震耳的枪声响了起来。
我看见不远处的两个弟兄一个趔趄,其中一个噗通一声跌倒在地,竟把那露
着半截白屁股的女兵压在了下面。
我一看心彻底凉了,急忙朝那边大喊:" 快跑,人不要了……" 没倒的那个
弟兄踉踉跄跄地朝我们奔了过来。他刚扑到我们隐蔽的低洼地里,那边十几个人
就已经冲到跌倒的弟兄跟前了。
趁他们围上去查看他们自己人情况的空隙,我们架起自己的弟兄,朝山坡上
撤去。
子弹像狂风暴雨一样朝山坡上泼了过来,打在我们藏身的山石上,碎片四溅。
我看出来,子弹是无目的的胡乱射击,看来魔教军暂时没有发现我们的位置。
我这时才看到,逃出来的是顿珠,他膀子上中了一枪。
我一边扯下一条衣服替他包扎,一面吩咐弟兄们赶紧撤退。
谁知我们朝山上刚走出没几步,山顶上就有人大声吆喝起来,紧接着枪就响
了。我心里一惊,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这下无路可走,恐怕凶多吉少了。
弟兄们都慌了,有人叫着要转身冲下去,拼个鱼死网破。
我强自镇定了一下,仔细听了一下山上的枪声。发现那边枪声并不密集,而
且听枪声不是老叉枪就是英制李氏,好像还有鸟铳。我的心一下放下了一半。
训练营里的枪械和射击课里我们学过,魔教军几年前就已经全部换装。现在
用的都是五六半和五六冲。我们这次任务配的就是这两种枪的原型,老毛子的CKC
和AK47,为的就是减少暴露的危险。
现在山上这些拿着老掉牙破枪的乌合之众肯定不是魔教军的正规军,又是那
些变了心的穷骨头。
我恨的牙根痒痒,竭力稳住神对弟兄们说:" 别害怕,往山上冲,翻过这个
山头就安全了。" 弟兄们半信半疑,但山下的枪声越来越紧,没有别的退路。我
们抄起枪,大摇大摆地向山上爬去,一边爬还一边学着魔教军的口气乱叫:有敌
情,有敌情……
山上的人显然被我们迷惑住了。紧张地朝我们喊叫着什么。
我们慢慢接近了他们。发现他们有十几个人,果然是一伙破衣烂衫的山民。
我朝弟兄们使个眼色,大家同时开枪。前面的人措手不及,纷纷中弹倒地,可还
是有人开了枪。一个弟兄给打了个满脸花,当场倒地不起。
我们也顾不得了,拼命奔跑,翻过山头,朝山下逃命去了。

第五部~木斯塘(23)
逃出那片追命的大山,已经是第二天天光大亮了。
当夜,我们从山头上冲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最初隐蔽的那个小山洼的
时候,报务员早已听见枪声,把电台收好装驮了。
我们急急忙忙赶上牲口向西面逃,因为后面山头上已经响起了枪声。
山路太窄太陡,后面的枪声又越来越紧,我们只好把跑不动的牲口一匹匹扔
掉,最后只剩了一头牦牛驮着电台。
跑到最后,我们离开了山路,专捡偏僻的山沟钻,好不容易才甩掉了后面的
追击。
可天一亮,我们才发现,噩梦并没有结束。
一夜之间,几乎所有的山口路口都有人盘查。我们看这些盘查的人也是老弱
妇孺居多,手里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武器,开始没有太当回事。
在洛扎附近的一个山口,几个老家伙上来盘问我们。我们二话不说,拽出枪
来就打,当时就打倒了两个。
谁知这一下捅了马蜂窝,周围四处都响起了牛角号,顿时枪声此起彼伏。
我们赶紧拼命逃跑。谁知四面八方的路都被人把住了。我们只好丢下唯一的
牲口和电台,蹿下小路,往大山沟里猛钻。
待甩掉追兵,清点人数,我们才发现又少了一个弟兄。不知道是中了穷骨头
的枪子还是失足掉下了悬崖。
但最要命的是,我们的电台丢了。这一下我们再也得不到总部的任何支援,
只有听天由命,靠自己的运气往大山外面摸了。
路我们是不敢走了。为了躲开沿途的盘查,我们只好像山羊一样翻大山、过
大沟。
一连几天,我们走的鞋都散了架,身上的衣服也都滚的不成样子。最要命的
是,随身带的食物很快就吃完了。天寒地冻,山上根本找不到可以充饥的东西。
这样走了两天,我们真成了一群丧家之犬。终于弟兄们都不肯走了。
我们躲在一个山洼里,在地上躺的横七竖八。顿珠瓮声瓮气地说:" 不能再
这么走了,得找个有人的地方,弄点粮食和牲口。" 弟兄们七嘴八舌地附和。我
想了想,要想活着出去,也只能如此了。
顿珠见我没有反对,马上说:" 刚才在山头上,我看见西面山沟里有几栋房
子,我们就去那里看看吧。" 我想起前两天的经历,对大家说:" 这次可得小心,
暴露了行踪,弄到粮食牲口也带不走。"
顿珠咬牙切齿地说:" 这帮该死的穷骨头,一个活口也不留!" 我们悄悄运
动到了那片有人烟的地方,发现那是一个只有三四户人的小山村。这对我们真是
太理想了。我们耐心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六个人一起出动,蹑手蹑脚地摸了进去。
我们在村外分了工,两个人一组,各奔一户。
根据这一路的经验,估计这村里不会有什么青壮年。但为了保险起见,我们
说好,要是见了青壮年直接开枪,格杀无论。老幼妇孺可以先留一下,要争取多
轧些油出来。
我们刚接近村子,各户的狗就叫了起来。我带了一个弟兄直奔村里地势最高,
房子最多的一户。
离着老远就看见从院子里冲出两个巨大的黑影,低吼着朝我们扑了过来。这
是两条藏獒。我们早有准备,手持长刀在等着它们。在藏獒扑到我们跟前的一瞬
间,我们退身挥手,两条狗呜地一声就都瘫倒在地了。
我们不敢耽搁,一起冲进院里。正房已经点起了灯,窸窸窣窣的声音说明里
面的人正在穿衣服。
我们猛扑进去,见是一个老汉和一个老婆子。我们冲上去,三下五除二把两
个人都按倒在床上捆了起来,又堵上了嘴。
我赶紧到其他屋子里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人。我叫另外那个弟兄赶紧
去别的人家,看看是否须要帮忙。
我自己在屋里巡视了一遍,发现这应该是个人口很多的家庭。可现在为什么
只有这两个老家伙。
我心生狐疑,回到正房,拽掉老汉嘴里的破布,厉声问他:" 你们家其他人
呢?" 老汉斜了我一眼,哼了一声,对我不理不睬。
我气的掏出匕首,顶住他的脖子逼问:" 说,人都到哪儿去了。" 老汉呸了
一声,仍是一言不发。
我突然瞥见墙边的柜子上方贴着一张花花绿绿的纸。走到跟前仔细看,纸的
上方有个红五星。这是汉人魔教军的标志啊!
纸上的汉文我认识不多,不过我还是认出了" 解放军……支前……光荣" 等
字。果然是投了魔教军的穷骨头。我转过身抓住老家伙的衣领,噼里啪啦抽了他
一顿耳光,抽的他满嘴流血。
这时顿珠带着几个弟兄跑过来,告诉我其他几家也都搞定了。
果然不出所料,村子里全都是老弱妇孺,一个青壮年都没有。我略微放了点
心,叫顿珠带人去把村子里的牲口和粮食都集中起来。
顿珠不一会儿跑了回来,告诉我一共搜到三匹老马,还有几袋青稞和少量糌
粑。我让他们把搜到的东西和牲口都集中到这院来。我们把武器和粮食都装了驮,
这是我们的命根子。
顿珠这时凑上来问我:" 村里这些穷骨头怎么办?" 我问他一共有多少人。
他想了想说,各家加在一起有十几个。
我一咬牙对他说:" 按咱们说好的,一个活口不留,都干掉。用刀或绳子,
别动枪。弄干净点儿,尸体都埋了。" 顿珠点点头走了。
我转过身来到正房,见两个老家伙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我从腰里抽出一条绳子,拽过老汉就缠在了他的脖子上。老婆子一看急了眼,
一轱辘就朝我撞了过来。
我一面用力压住老汉,一面飞起一脚,把老婆子踹到床下。两手抓住绳子用
力绞,老头子呜呜地叫着,腿蹬了几下,就不动了。
我飞身跳到床下,见老婆子正挣扎着要爬起来。我一脚踹到她心口上,她立
刻失去了知觉。我拽过绳子,缠到她脖子上,把她勒的口吐白沫,咽了气。
我正四处找地方,琢磨着把他们的尸体藏在哪里,顿珠带了两个人吵吵嚷嚷
地回来了。
我正要呵斥他小点声,却看见他们推推搡搡架进来一个五花大绑的女人。
女人身材不高,却很丰满,尤其是胸脯高高的,像条小母牛。
后面一个兄弟手里抱着一个小包裹。他看了看床上和地上的两具尸体,又看
看手里的小包,犹犹豫豫地问我:" 这个也结果了吗?" 我仔细一看,原来他抱
着的是个吃奶的婴儿。看来是母子俩,这女人是刚生了孩子不久,难怪这么大的
胸脯。
我眼睛一瞪说:" 斩草除根,一个也不留!" 那女人听了疯了似的挣扎了起
来,嘴被堵着还呜呜地闷叫,脸憋的像猪肝。
顿珠把我拉到一边,低声说:" 弟兄们好些天没摸着女人了,反正这么黑的
天这么大的山咱们一时也走不了……" 他的话让我犹豫了。
这时外面又涌进来几个弟兄,中间还夹着一个捆的结结实实的半大孩子。
他们来到屋里,把那个娃子扔在地上。我拉起这个披头散发的娃子一看,原
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娃。红通通的脸蛋,一双充满惊恐的大眼睛。
弟兄们都看着我不作声。我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想想顿珠说的也有道理,就对顿珠说:" 好,听你的。人都集中在这里搞,
不要弄的惊天动地。搞完了收拾干净我们马上撤走。" 顿珠高兴地拍拍我吐了吐
舌头,招呼一个弟兄到外面去放哨,其他人全都挤进了这间不大的屋子。
屋子里乱哄哄的。顿珠一把将那个吃奶的孩子夺到手里,一下剥开包裹,两
只粗壮的手指掐住了孩子细细的脖子。
那个当妈的急了,虽然五花大绑,还是连蹬带踹,死命挣扎,冲向顿珠。
顿珠把孩子举的高高的厉声对那女人喝道:" 你老实点,我保你娃子没事。
你要不听话我马上掐死他!" 女人马上像被人施了定身法,僵在那里不动了。
顿珠把哭闹着的孩子慢慢放到炕上,对女人努努嘴:" 上去!" 女人刚一愣
神,两个弟兄抓住她的胳膊一推,她就倒在了炕上。女人挣扎着朝孩子滚去,被
顿珠和两个弟兄死死按住了。
顿珠一边扯开她的衣服,一边威胁她:" 老实别动,让弟兄们出出火,你和
娃子都没事。" 女人两眼紧盯着那哭闹的娃子,对顿珠的动作好像毫无知觉。
几个弟兄见状一起扑了上去,三下两下就把女人身上的衣服扯了个精光。一
个弟兄解开裤子,掏出家伙就扑了上去。
待女人发现自己是精赤条条面对一条暴胀的大肉屌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在
女人呜呜的闷叫声中,两条光溜溜的大腿被强拉着劈开,那条粗大的肉棒捅进了
刚刚分娩不久的肉洞。
在噗哧噗哧的抽插声中,我们把地上那个小妮子拉了起来。
当她看到炕上的一幕,立刻吓的没了魂,浑身软塌塌的,呜呜地一个劲痛哭。
弟兄们解开绑绳,三下五除二把她扒了个精光。有人拉过一条长凳,把小妮
子的双手绑在背后,推倒在长凳上,又用一条粗牛毛绳拦腰捆在凳子上。顿珠脱
了裤子,把小妮子的两条细细的长腿劈开架在肩膀上。
随着哎呀一声惨叫,一条大肉棒怪蛇入洞般地钻进了小小的没毛肉缝。
趁着弟兄们在屋里忙活,我到各户转了一圈。
果然各家各户都已经没有了活人。除了那两个女人,村里所有的活人都已经
被弟兄们结果了。多数是用刀子,也有用绳子勒死的。死尸有的填在茅坑里,有
的扔在地窖里。
我皱了皱眉头,死尸这么扔,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不过想想也没别的办法,
不留活口已经不错了,我只好转身回去了。
屋子里弟兄们正干的热火朝天,我到正房叫上一个已经办完事的弟兄。先让
他帮我把房主老汉老婆的尸体拖出去扔到茅坑里面,然后让他拿上武器去换那个
放哨的弟兄回来出火。
我回到院子里,检查了一下装好的驮子。这时顿珠从屋里出来,把我拉进了
屋。
屋里一片腥骚,两个弟兄正趴在女人身上哼唷哼唷地插的起劲。
顿珠朝我眨眨眼悄悄地说:" 老弟也消遣消遣?" 正说着,趴在炕上那个弟
兄起了身,溜下了炕。顿珠把我拉过去,指着仰在炕上喘粗气的女人道:" 怎么
样,来一炮吧!"
我仔细看了一下,只见那女人胯下早湿的一塌糊涂。肉穴敞着血盆大口,像
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洞口挂着浓白的粘液,像是冬天上了冻的泉眼。不过乳白
的浓液中夹杂着大股殷红的颜色。
不知为什么,她的上半身也湿漉漉的,好像被人泼了一盆水。她歪着头,眼
睛仍然呆呆地望着扔在床边哭哑了嗓子的婴儿。
我这时才恍然大悟,她的上身流淌的是她自己奶子里流出来的奶水。
顿珠在后面催我。我心想,这娘们刚生过孩子,又让弟兄们这一通肏,她那
屄大概撑的赛过水桶了吧。
我笑着摇摇头转身走了。后面刚换回来的弟兄见状扑了上去。这时跨在板凳
上的弟兄也站了起来,顿珠探询地看了我一眼。
这小妮子倒是个嫩娃。奶子小小的,两条大腿跨在长凳的两边,没长什么毛
的肉缝也咧着小嘴不停地往外淌着浓白的粘液。我朝顿珠点点头解开裤子跨了上
去。
我掏出肉棒二话不说噗地戳了进去,小妮子居然没什么反应。我看了看她的
眼睛,大大地睁着,直直地瞪着天花板。
看来这娃子从来没经过男人,让弟兄们一通猛肏给肏傻了。不过,她那小穴
倒是真紧,让弟兄们肏了这么半天还是紧巴巴,就是水少了点。
我心里有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挺腰蹬腿抽插了起来。插了不一会,小妮
子的喘息粗重起来,嗓子里也哼哼出了声。
看她有了点活气,我的兴致也高涨了起来,又插了几十下出了精。待我拔出
肉棒,借着月光,看到上面丝丝缕缕带着血痕。
我刚一起身,就有一个弟兄迫不及待地解开裤子扑上来干了起来。
我走到院里,看看东面的大山,已经现出一丝亮色。
我看看大家都干的差不多了,大部分都上了不止一次。于是我叫上顿珠,招
呼大家收工。弟兄们恋恋不舍地从两个精赤条条的女人身上爬起来,慢慢腾腾地
整装完毕。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把这两个女人处理掉。
我和顿珠带了两个弟兄进屋。
一个兄弟把炕上那女人拽了起来。她下身的血流了半炕,胸口上两个奶子也
瘪了下来,像两个空口袋晃晃荡荡挂在胸前。她已经软的连哭的劲都没有了,只
有两只眼睛还定定地盯着床上的婴儿。
我把手里的绳子扔给那个弟兄,他往女人脖子上一缠,两手用力一绞,女人
瞪着眼睛口吐白沫咽了气。
床下,顿珠也把那小妮子勒的翻了白眼,一边蹬腿一边屎尿齐出。
等她伸了腿,我们几个人一起动手,把两具赤条条的女尸拖了出去,连那个
婴儿一起填进了粪坑。
一切收拾停当,我们得赶快离开这里。我一声令下,弟兄们赶着牲口带着粮
食悄悄上了路。
第五部~木斯塘(24)
原以为有了粮食和牲口,我们就有了一线生机。谁知这次小小的行动给我们
带来的却是灭顶之灾。
我们那天出了小山村就一路向西,朝康马方向潜行。从那里再向西就是金佛
国的地界了。
谁知仅仅一天之后,我们还没有走出洛扎的地界,就发现前面所有的道路山
口都被重兵封锁了。
所有的山头、山脊上都有人把守,甚至小山洼里都有人在搜索。这些人已经
不是老弱病残,而是身强力壮舞刀弄枪的藏民,还不时能看到小队穿黄军装的魔
教军。
一个不祥的预感一下涌上我的心头:小山村的事发了,这些人都是冲我们来
的。
我们赶紧掉头向南,那里百十里外就是金象国的国界。虽然面临的是再次被
缴械的命运,但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先保住命再说。
可这时已经晚了。我们发现,四周都是搜山的武装人员,我们陷入了穷骨头
和魔教军的汪洋大海。
当时天已近黄昏,我们发现不同的方向都有人朝我们藏身的山洼搜索过来,
我们已经无路可走。弟兄们都慌了,一个个惊慌失措地看着我,不知如何是好。
我强作镇定地告诉他们:现在跑就是死,一起跑就一起死。大家马上分散,
减小目标,各找地方先隐蔽起来。待天黑透之后,再找机会混出去。
我的话没说完,弟兄们哗地一下就散了。
我听到远处的吆喝声越来越近,赶紧朝山上跑去。山上也有人在往下搜索,
而且正朝我的方向走来。
我四下一看,附近光秃秃一片,心想这下凶多吉少了,胡乱找了块大石头俯
下身去。
忽然上面有人大叫起来,他们发现了我们丢弃的牲口。十几个持枪的人呼啦
啦朝那边跑去。
我趁机向山顶爬去,在靠近山顶的地方发现了一个勉强能容身的大石缝,赶
紧挤了进去。
就在我挤进石缝的那一刻,就听见下面有人在喊:索朗,这是你们家的老白
马……接着就传来了撕心裂肺嘶吼。
我的心往下一沉:冤家路窄,真的是小山村里的事发了,这些人都是冲我们
来的。
没容我多想,山顶上猛然响起了枪声。
我心里一惊,忙偷眼往外看,见是两个我们的弟兄慌慌张张爬上了山脊。落
日的余晖下,山脊棱线上两个背枪人的身形格外刺眼。
我一面庆幸自己没有冒冒失失地爬上山头,一面在心里暗暗咒骂:这两个笨
蛋,我告诉他们分散隐蔽。这么乱跑,还两个人一起,这纯粹是找死啊。
两个弟兄听到枪响,慌忙端枪还击。可没等他们端起枪来,子弹已经从四面
八方像蝗虫一样朝他们飞来。
一个弟兄当时就被打成了筛子,血葫芦似的扑在了地上。另外一个弟兄大腿
中了枪,倒在一块大石头旁" 哎哟哎哟" 乱叫不停。
山下的人疯了似的怒吼着冲了上来。那个弟兄见状知道不妙,忙把枪高高举
过头顶,拼命大喊:" 我投降……饶命……饶命……" 可下面冲上来的几个汉子
根本不听他喊什么,扑上来枪托直接砸在他的脸上,立刻砸了个满脸花。
那弟兄仰面倒在地上,一面打滚一面声嘶力竭地惨叫:" 饶命……饶命啊"
那几个汉子一面疯狂地吼着一面挥舞枪托猛砸那弟兄的脸,还有人抬脚朝他胯下
狠狠地猛踹。那弟兄杀猪一样惨叫,不一会就奄奄一息仰着不动了。他的脸都给
砸扁了。
几个汉子还不罢休,用刀割开他的裤子。裤裆里也是一片血肉模糊,裤裆里
的家伙都给踹了个稀烂。
一个汉子手里拿着刀,一把拽住软塌塌血糊糊的臭肉,一刀给割了下来扔到
了一边。他们带来的几条凶猛的大狗一窝蜂地扑上去,争抢那块血淋淋的臭肉。
就这样他们还不解气,把另外一个被打倒还没最后烟气的弟兄的裤子也扒了
下来,把他的家伙也生生割了下来扔进了狗群里。
我躲在石缝里看的毛骨悚然,明白这群人肯定就是小山村里被我们弄死的老
幼妇孺的亲属。今天要是落在他们手里恐怕要死无完尸了。
我吓的浑身发抖,真怕那几条大狗闻到我的气味。我不停地在心里暗暗地求
佛爷保佑,祈求天快快黑下来,又暗暗希望那两个已经惨死的弟兄能当了我们的
替死鬼,让这群疯了似的汉子就此罢手。
就在这时,山下有人高声喊了起来,接着就响起了枪声。这边的人一下都涌
了下去。我心知不好,肯定又有弟兄被他们发现了。
果然,下面的人围住了一个石洞口,一边朝里面打枪,一边喊着什么。我想
趁机逃出这死地,可刚一露头就发现山头上好像还有人。只好缩回来,躲在石缝
里瑟瑟发抖。
下面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外面的人往洞里冲了几次都被洞里射出的子弹挡
了回来。从枪声判断,洞里至少有两个弟兄。
洞外的人看硬冲不行,就开始四处搜罗干树枝、干草,有人还从驮子上搬来
了随身带的干牛粪,都堆在了洞口。他们这是要用火攻啊。
果然,不一会儿,下面就冒起了浓烟。烟随着风势灌进了洞里,洞里的弟兄
给熏的直咳嗽。我知道他们坚持不了多一会儿了。
轰隆一声响,洞口的火堆被一枚手榴弹炸坍了一半。
随着爆炸洞里冲出一个满脸乌黑的人。他手里端着枪,身上好几处都着了火。
大概他的眼睛给熏坏了,一出洞口就朝前直愣愣地冲去,对面围上来的一大群人
他好像根本就没看见。
他跨出洞口没有两步,对面的人就扑到了跟前,两把雪亮的长刀同时捅进了
他的肚子。
" 嗷" 的一声惨叫,鲜血四溅。那弟兄胡乱地抡起枪," 哒哒哒……" 一串
子弹飞上天空。对面一个红脸大汉被撂倒在地,而那个弟兄也被后背插上来的一
把匕首捅倒在地上,只有苟延残喘的份了。
这时另外几个汉子猫着身子向洞里摸去。啪地一声枪响,一个汉子捂着肚子
倒在地上。果然不出我所料,里面还有我们的弟兄。
那几个汉子后退了几步,朝后面大声吆喝起来。那几条凶猛的大狗一阵风似
的冲进了洞子。
随着一阵鬼哭狼嚎搬的惨叫,不大会儿功夫,几条猛犬撕扯着把一个人拖了
出来。那弟兄还在拼命的嚎叫。他浑身是血,身上的衣服已经让狗撕的丝丝缕缕
不成样子了。
一个汉子上来喝住了狗,他在那个弟兄身上搜了搜,搜出一个护身符。我认
出那原先是带在那个吃奶的孩子脖子上的。
我心里一激灵,知道大事不好了。
果然,那几个汉子看到了那个护身符,立刻像疯了一样,对躺在地上的两个
弟兄拳打脚踢。他们所有人都死命地用脚踹那两个兄弟的裆,一边踹还一边恶毒
地咒骂着。
打了一会儿,他们大概是累了,停下了手。
他们中间一个头目模样的汉子招呼了一声,两个架一个,把两个弟兄架到一
棵老枯树旁。他们解下两个弟兄的腰带,把他们吊在了树上。
人一吊起来,又没了腰带,裤子就滑到了地上。
两个汉子上来,三下两下就把两个弟兄的裤衩都扒了下来。几个人上来,拉
开了两个兄弟的大腿,两砣子黑乎乎的臭肉在胯下耷拉着。
几个汉子手持马鞭朝着那两砣肉劈劈啪啪抽了起来,一边抽还一边骂,抽的
两个已经快成了血葫芦的弟兄杀猪般的惨叫。
可叫了几声他们就不叫了。两个人都瞪大了眼睛恐惧万分地盯着下面。
在他们的身下,几条大狗正张着大嘴,吐出血红的舌头,朝着他们狂吠不止。
那个后被搜出来的弟兄神志还清醒一点,一个劲地求饶,求那几个大汉一刀把他
杀了。可他们哪里肯。
只听一声令下,几条大狗同时扑向了两个弟兄的胯下。几条猛犬同时咬住了
曾经插入过不知多少女人肉洞的肉屌。
两个弟兄声嘶力竭地惨叫着,几条如狼似虎的大狗争抢撕扯着那两砣臭肉。
在鬼哭狼嚎般的惨叫中,那两砣肉几乎是被生生撕扯下来的,马上就被扯的粉碎。
那几条大狗还不肯罢休。一条大狗直立起来,两只前爪搭在先冲出来的那个
弟兄肩上,一口咬住他的鼻子,呼地一下把他半边脸扯了下来。
那弟兄扬起只剩半边的血肉模糊的脸,嗷地一声惨叫,头耷拉了下去。
另一个弟兄被两条大狗缠住了。一条在前面一口咬住他的肚皮,头狠狠一摆,
豁开了他的肚子,肠子肚子呼地流了一地。另一条大狗的利齿从下面咬住了他的
屁股,猛地撕下一大块肉,连屁眼都给豁开了。那弟兄立刻屎尿齐出,鬼哭狼嚎
起来。
我看的心惊肉跳,知道再不逃,下一个就该轮到我了。
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我悄悄溜出石缝,在暗夜的掩护下,匍匐着身子蹑手
蹑脚地翻过山坡,向南逃命而去。

第五部~木斯塘(25)
我逃回木斯塘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了。一路九死一生,一言难尽。
在金象国我遇到了同样死里逃生的顿珠。他也目睹了四个弟兄惨死的过程,
我们俩实在走投无路,只好又结伴回到了木斯塘。
回来后我们才听说,我们付出几乎全军覆没的惨重代价配合的天竺军的反攻
又是一败涂地。又一个旅全军覆没,两个旅被打残,连中将旅长都让魔教军抓了
俘虏。
最让我吃惊的消息是,恩珠司令黯然隐退了。基地司令由他的侄子旺堆嘉措
接任。
旺堆是第一批在大施主的基地受训的藏人,那时四水六岗还没有起事。他也
算是老资格了,但论威望和恩珠司令就差的是天上地下了。
没有了主心骨,基地的人心开始涣散了,出现了好几个不同的山头。
旺堆当了司令,他们理塘人理所当然地成了木斯塘最大的山头。大施主提供
的武器、给养都是优先保障他们。
跟我一起受训的益西回到木斯塘后只是带人象征性地到边境那边转了一圈,
看形势不对就撤了回来,所以没有受什么损失。
他是河西人,趁着恩珠司令隐退,把河西的弟兄都拢在了自己的身边,也自
成了一个山头。
刚刚逃离血光之灾,又看到卫教军四分五裂,我真是心如刀绞。但在木斯塘
这贫瘠苦寒之地,要想活下去,也只有自己抱团。否则拿不到大施主的施舍,只
有饿死。
这时,一帮马尔康、金川、德格的弟兄找到我,要我出头,把大家聚在一起。
我立刻想起了拉旺。他是丹巴人,起事最早,主事公平,康北的弟兄们都服他。
这时我才猛然想起,回到木斯塘以后,一直没有见到拉旺。
急急赶回我们原先的营地,等着我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拉旺没了。
原来三个月前,拉旺奉当时还在的恩珠司令之命带了三十多个弟兄深入藏地,
前往拉孜一带活动。谁知一去不返。带去的三十多个弟兄一个也没有回来。
听营地里面的老弟兄说,边境一带的牧民中流传着一个消息:两个多月前,
汉人出动了大批部队,在拉孜以南一带反复清剿了足足一个月。据说是围住了不
少我们的弟兄。大部分给打死了,还有一些给他们捉去了。想想不久前我们在大
山里的惨痛经历,看来拉旺是凶多吉少。
我们原先三队营地里的弟兄也已所剩无几,当年参加过江边营地祭旗起事的
更是只剩了两三个。
看看这些从德格、康北、山南、拉萨一路走过来的弟兄期待的目光,我也只
好咬咬牙点头答应,出头把河东的弟兄们都聚拢起来。
消息传开,不少在其他大帮里忍气吞声的弟兄都找了过来。不到一个月,我
们这里居然聚集了二百多人。顿珠是德格人,也跑来找我。由于他是少数在大施
主那里受过训的人,我就让他作了我的副手。
中竺之战后,边境上逐渐平静了下来。对面魔教军的力量明显加强了,边境
上经常有队伍巡逻。他们还在不少山口修了哨所。
经过着几年的折腾,弟兄们也早没了心气儿。只是为了能得到活命所需的给
养,时不时偷偷越过边境抓一把,以便给大施主交差。
眼看回家无望,滞留在这千万里之遥的地方苟延残喘,让我心灰意冷。我什
么事都懒得管,都交给了顿珠。
就这么昏昏噩噩地混了一年多,我们的处境越来越糟。
我们这个营地在木斯塘是势力最小的一股,从来都是给养最后轮到我们,而
越境袭扰的卖命勾当却总是轮到我们头上。即使这样,日子也快混不下去了。
分给我们的给养连填饱肚子都不够了。" 家" 的空投越来越少,原先的那个
小直升机场干脆废弃了。听说益西和旺堆那里的弟兄也开始饿肚子了。
冬天降临了,弟兄们食不果腹,一个个怨声载道。
年前的一天,终于来了一架" 家" 的飞机,投下百十个降落伞就飞走了。弟
兄们一看都红了眼,一窝蜂地冲出去争抢空投的物资。
我们的弟兄抢到了十几包,正要抬回去,旺堆的人来了,命令我们把捡到的
物资交回去,由他们统一分配。
顿珠一听就火了。大家都很清楚,这些东西交给他们,就会和以前一样有去
无回了。
顿珠手一摆,命令弟兄们把物资抬回去。旺堆的人一看急了眼,端起抢堵住
了弟兄们的去路。不知是谁先开的枪,双方真刀真枪地火并了起来。打了一个多
时辰,我们一死八伤,对方也让我们打躺下一大片。
东西抬回来一看,有几包是冬装,大部分是粮食。靠这点东西,我们好歹熬
过了寒冷的冬天。但从此以后,我们和旺堆的理塘帮结了仇。
第二年开春以后,情况更加恶化了。" 家" 的飞机半年都没露面了。靠上次
抢的粮食勉强过冬后,再也没有了接济,弟兄们只好四出打野食。
边境对面不敢去,去了也捞不到什么便宜,就在木斯塘周围动脑筋。结果,
没多长时间,周围方圆百里都见不到人烟和牲畜了。
我四处打听,有人说旺堆和" 家" 的联络官斯通先生闹崩了,有的说是斯通
被金佛国给驱逐了。
其实我心里最清楚:" 家" 给我们提供武器、给养和训练,是要我们到边境
对面去进行袭扰和收集情报。
现在弟兄们一提到越境就噤若寒蝉,我们的越境活动越来越少,就是过去了
也很少再有收获。
况且,中竺战后,边境一带变的太平无事了。我们对大施主和" 家" 已经没
有什么价值了。他们当然不愿意再养着我们这上千个" 废物" 了。
但是,我们还要活下去,还要给自己找一条活路。我想到了远在达兰的大法
王和噶厦。我们是他们的子民,是为他们背井离乡,亡命天涯的。现在我们要活
不下去了,他们总不会见死不救吧。
我选了两个在噶厦有点关系的弟兄,让顿珠带着他们去达兰向噶厦求救。
两个月以后他们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和当年我大哥去拉萨找噶厦告状一样,
碰了一鼻子灰。而且他们还探听到消息,旺堆已经先和噶厦接上头了。
不过噶厦和大法王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自己还要靠大施主接济。
听说连大法王的吃喝花销都是" 家" 按月拨发月钱,他们根本无力接济我们。
就在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听到了一个意外的消息:益西为首的河西帮正在
悄悄地向木斯塘周边的地方发展。
他们不是象以前那样,抢吃抢喝,抓一把就走,而是和当地的山民和平相处。
他们的人已经开始被当地山民接纳,有的人甚至娶了当地女人为妻,在当地安了
家。
我们已经走投无路,这也许是条活路。可当我刚刚露出这个意思,弟兄们马
上就炸了窝。顿珠首先就表示反对。他们吵吵说:我们要打回康巴去,绝不能在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客死他乡。
我何尝不想打回去。可当年有大法王撑腰、有大施主送枪送炮,还被赶到了
这里。现在我们几乎是赤手空拳,说打回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这一闹我彻底心灰意冷了,干脆什么都不再过问,把营地里所有的事都交给
了顿珠,自己落个清净。
谁知屋漏偏逢连阴雨,不知不觉中,一场灭顶之灾已经在悄悄向我袭来。
后来回想起来,这场毁灭性的灾难其实早就降临在我们头上了,只是它来的
那么无声无息,我们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早在我们去受训前,营地里就陆续有一些弟兄身上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情况。
不少人身上长癞,有红色的,也有黄色的。
开始大家谁也没在意,以为是水土不服。谁知这些癞疮越来越厉害,不少人
开始脱皮,有的人还出现了毛发脱落的状况。
我们受训回来后,已经有的弟兄掉的胡子眉毛都没有了,整个脸变成了一个
光溜溜的光葫芦。这时候大家还没有意识到危险。
后来大家就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患上这种怪病的弟兄越来越多,那癞长在
身上开始不痛不痒,后来就开始发硬,一碰就疼的要命。
我们把" 家" 空投下来的抗生素给他们吃,一点都不管用。
情况越来越严重。有的弟兄身上的" 癞" 开始溃烂,有的四肢萎缩,手拿不
住东西。有的甚至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还有的弟兄脸上的红斑慢慢变黄、肿胀、变形。一张人脸慢慢变得象鬼一样,
十分的吓人。大家这才开始害怕了。
我们请来了当地的郎中看病。谁知郎中一见立刻吓的面色苍白,说这叫鬼面
疯,是断子绝孙的恶疾。
大家一听真的害了怕,原先就有人听说过这病,知道它的厉害。
于是大家马上在木斯塘最远的一个小山洼里修了一些简易的小木屋,把所有
中招的弟兄都送到那里去。定期给他们送点粮食,让他们自生自灭。
顿珠带人从达兰回来后不久的一天,几个弟兄坐在我那里聊天。
天已经冷了,屋里烧了火盆。这是多数弟兄享受不到的待遇。给火盆中添炭
的时候,我的手无意中碰到了一块烧红的火炭。我的手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
可我立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刚才我的手指并没有感觉到烫!
我的心呼地沉了下去。我悄悄地把手伸进旁边的凉水桶里,手指居然一点感
觉都没有。我立刻象掉进了万丈深渊:因为我听说,很多得鬼面疯的弟兄都是从
手脚不知凉热开始的。
我当时装作若无其事,等弟兄们一离开,我立刻就瘫在床上动不了了。我想
起,最近一段我确实感觉浑身酸懒不适,头发大把脱落。难道我也中了鬼面疯了
吗?
求生的意愿让我还有一丝侥幸:也许是着凉。这么多刀山火海我都闯过来了,
佛爷保佑,我不会栽在这小小的鬼面疯上。我找出所有能找到的药成把成把的吃
下去。
可事情的发展完全摧毁了我的希望。
一天早上醒来,我忽然发现铺上落了一片毛发。找了块镜子一照,我差点吐
了出来:我的眉毛和睫毛脱落的所剩无几了。
我开始感到周身四处瘙痒,脱下衣服一看,长了大片的癞疮,脸上也出现了
红一块黄一块的瘢痕。我绝望了,我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
弟兄们发现了我容貌的变化,一个个都开始躲着我。很快我就开始感到手脚
无力,连筷子都拿不住了。
有一天早上起来,我觉得脸上像火烧一样,拿过镜子一照,我自己都吓呆了
:镜子里是一个光溜溜的大肉头,没有头发、没有胡子,连眉毛睫毛都没有。脸
上有红有白,肿的像个吹胀的牛尿泡,鼻子、耳朵、嘴唇都肥厚肿胀的变了形,
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细缝。
真的是见鬼了!我恐惧地啪地把镜子在地上摔的粉碎,我彻底绝望了。我伸
手到铺下去摸枪,我不能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我要自我了断。
我摸到了枪,可我绝望地发现,我的手一点劲都没有,根本拿不起枪来。
门在这时候嘭地被撞开了。闯进来一大帮弟兄,为首的是顿珠。
多日不见的弟兄们都站的远远的。顿珠向前跨了一步对我说:" 大哥,你病
的不轻,我们送你去治病。"
我知道他要送我去哪里。我拼着全身的力气对他说:" 顿珠兄弟,我哪儿也
不去。我求求你,给我个痛快的,让我死吧!" 这话一出口,我的眼前闪过了卓
玛、姓田的女县长、沈医生、陶岚和一个个在我面前提出过同样要求的女人。
我现在知道什么叫" 求生不成、求死不得" 了。
果然,顿珠皮笑肉不笑地说:" 大哥,你说什么呢?你不能死,你这病还有
治。我们送你去治……" 说着,躲在后面的弟兄一个个低着头凑了上来,拽着我
的铺盖把我扔上担架,一路颠簸地送到了那个远离人烟、与世隔绝的死亡之地。

第五部~木斯塘(26)
被送到死亡营地的时候,我绝没有想到我还要如此生不如死地苟延残喘这么
多年,而且好像永远看不到尽头。
我被扔在营地里的一间小木屋里。
屋里原先就已经有了五个弟兄,样子一个比一个吓人。就像住了一屋子活鬼,
屋子里整天都是鬼哭狼嚎的。
我躺在潮湿的地上,咬牙忍着浑身火烧一样的剧痛,等待着死神到来的那一
刻。
这里当初就是我带着弟兄们选的地方、盖的房子。没想到竟成了我自己的葬
身之地。
忽然我感到有什么不对劲:这房子里的弟兄我差不多都认识,有的还是头一
拨送来的。他们居然还都活着。
我心里一紧:难道连阎王也不要我们?
紧接着我又看到了更加意外的一幕。
天傍黑的时候,一个蹒跚的身影打开了房门,放下一个瓷盆,又转身匆匆走
了。那瓷盆里竟是热腾腾煮熟的青稞。
屋里的弟兄们一个个东倒西歪地凑了上去,贪婪地争抢着瓷盆里地吃食。这
救命的青稞现在就是在木斯塘的营地里也难见一面,而且这种地方怎么还会有人
敢留下照顾我们这些鬼一样的瘟神?
慢慢的,从同屋弟兄们的只言片语中,我终于明白了就里。
原来当地的山民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个地方有我们这样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瘟
神。他们居然把这里当成了敬鬼的场所。不时有山民带着吃的来到这里,求我们
这群鬼不要骚扰他们。
一传十,十传百,渐渐方圆几百里的山民都跑到这里来敬鬼了。
更离奇的是,一个不知家在何处的老山民,竟主动留在这里,把山民们留在
这里的吃食弄熟,每天按时分到各屋。
这个老山民自称叫巴郎,据说是个老绝户。他们全家都是得一种怪病死的。
他会用草药配一种苦涩的药水,靠这药水他活了下来。
他用这药水给弟兄们治病。虽然没有人被他治好,但被扔到这里的弟兄们居
然不少都活了下来。不过我对这个老绝户没什么兴趣,我想死,我想尽快了结。
屋里有认识我的弟兄,开口和我打招呼。我闭着眼一言不发。我已经是鬼了,
马上要去见阎王,我不打算理任何人。
天黑了,门开了条缝,老巴郎塞进来一个瓷盆。离着老远我就闻到盆里散发
出来的热乎乎的麦香。以前大酒大肉,从来没想到清水煮青稞也会这么香。
但我闭着眼,忍着全身各处不断传来的火烧一样的疼痛,抵御着阵阵袭来的
饥饿。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一个白天也过去了。可我身上的痛感不但一点没有减弱,
反而越来越揪心揪肺了。其实更难熬的还是一浪高过一浪的饥饿感。
我现在才知道饿是这么难挨。特别是当地上放着热气腾腾的煮青稞的时候,
就像有无数只小手从胃里伸出来,真是百爪挠心啊。
终于,在熬到第三天的时候,我实在熬不住了。在一个同屋弟兄的劝慰下,
我吃下了第一口煮青稞,然后就一发而不可止了。
我没有死成,也就逃不过遭活罪了。
虽然我疯了一样喝了大量老巴郎的药水,但我身上的疼痛一点没有减轻,只
是身上的紫痂烂的慢了一些。但可怕的是,我的手脚几乎完全丧失了感觉,而且
渐渐萎缩。
到了第二年下雪的时候,我的手脚就抽成了人说的" 鬼爪".不要说拿东西,
就连盆里的青稞都捧不起来了。
从那时起,我就只能像牲口一样,用嘴在盆里拱着吃食了。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来年开春的一个早上,我睁开眼就觉得不对劲。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弄明白,是裤裆里湿漉漉泥泞一片,臭气熏天。原来我睡
着的时候不知不觉拉在裤子里了。
人死的那一刹那管不住自己,屎尿齐流,这样的事情我亲眼见过不只一次了。
可我还活着,想死都死不了啊。我下意识地缩了缩屁眼,发现一点感觉都没
有。一股无边的恐惧袭上我的心头:难道在我脸上、身上发生的惨剧也会传到下
面吗?
这恐惧不幸变成了现实。那年的夏天,我的下身从隐隐作痛到疼的钻心,不
断有恶臭的东西从里面流出来。
但最可怕的事情,是我发现我的宝贝家伙的两个蛋蛋开始隐隐作痛,接着就
肿胀起来,不久就肿的像两个牛蛋。
跟着肉棒也肿了起来。肉棒一肿就整天挺着,张开的马眼里不停地向外流黄
水,疼的我坐卧不安。很快,我的屁眼烂出了一个大洞。肉棒上的马眼也像张小
嘴一样一点点张开,最后烂成了一朵花,整天流脓,就像得了杨梅大疮。
这时候我连自戕的力气都没有了。每天躺在铺上,疼的鬼哭狼嚎。同屋的弟
兄们受不了,都逃开了。只有老巴郎不嫌弃我,仍每天给我送吃的。还给我送来
他的药水,不但给我喝,还给我冲洗下身。
终于,到下雪的时候,我的蛋蛋和肉棒消了肿,但龟头已经差不多烂没了。
就在我在鬼屋里苟延残喘的时候,有一天老巴郎忽然带了个人来看我。我一
看,居然是同乡雍沛。雍沛当年攻打松卡乡政府的时候就参加了,这些年一直跟
着我。是唯一还在的老兄弟了。
他看见我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虽然满脸恐惧,但仗着有老巴郎给他壮胆,
隔着门缝还敢战战兢兢地和我打招呼。
雍沛从门缝里送进来一串东西。我借着微弱的光线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心差
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是我那串宝贝菩提子佛珠。
雍沛说是从我留在营地的包袱里发现的,知道这是我心爱的宝贝,所以就给
我送来了。
老巴郎把佛珠给我挂在脖子上。我用全身上下唯一还有点知觉的嘴唇一粒一
粒触碰着那些柔韧的菩提子。感受着那上面纵横交错的纹路,真是感慨万千。
我曾经发下宏愿要攒够一百零八颗菩提子。可现在只有四十粒,看来这辈子
是没有指望了。谁知下辈子我会变个什么来到这世上呢。
看到我流了眼泪,雍沛赶紧和我说起了营地里的事。
从他那里我才知道,自从我被送到这里来以后," 家" 的飞机就再也没有来
过,电台联系也中断了。听说旺堆那边和达兰还有电台联络,但顿珠这里的电台
早已锈成了铁疙瘩。
益西的几百人似乎已经死心塌地留在这边过日子了。他们已经开始开荒种地,
与周边的山民和睦相处了。
现在给养的来源断了,整个木斯塘都是一片饥寒交迫。尤其到了冬天,大雪
封山,什么吃的都找不到。
几个营地每年到这个时候都有弟兄冻饿而死。木斯塘周围已经很难搞到粮食
和牲畜了。旺堆和顿珠时不时派一些弟兄到边境那边去捞一把。
不过弄回来的牲口还没有撂在那边的弟兄多。加上弟兄们越来越惜命了,听
到枪声就往回跑,所以经常是空手而归。
这样一来,倒是益西那里还好过一点。所以不断有弟兄跑到益西那边去。
听了他的话我也只能叹息一通,看来我们都只有把骨头烂在这异乡他国了。
我的鬼面风越来越重了。虽然喝了老巴郎的药水,病势的发展有所减缓,但
并没有见好。我的手脚已经彻底抽成了" 鬼爪".脸上、背上、两胯到处都是癞疮。
发硬、流水,最后就一块块的烂掉了。屁眼已经彻底烂没了,整天屎汤和脓水乱
淌,臭不可闻。
对我来说,最难过的日子就是夏天。
每到开春,草一冒绿芽,我下面的家伙就开始肿胀发红。整个一个夏天都像
门小钢炮一样直愣愣的硬挺着,流黄水。每到这时候,我就疼的满地打滚、鬼哭
狼嚎。
秋天到了,肉棒前端照例会烂开花。等到天冷肿消下去的时候,肉棒就会又
烂掉一截。年复一年,曾让我无比骄傲、不知插进过多少女人身体的大肉屌差不
多烂没了。可它仍然无时不刻地折磨着我。
我有时疼的实在受不了,就会一边哇哇痛哭。一边朝天嚎叫:" 天啊,我造
了什么孽,要这么惩罚我?求求你让我死吧!" 我就这样生不如死地一天天的挨
下去。
又是一年盛夏,正是我最难熬的时刻。烂的只剩了两个蛋蛋的家伙又肿的像
吹足了气的尿泡。正当我疼的骂天骂地,气都喘不匀的时候,忽然有人在门口小
声的叫我。
我斜眼望去,见是雍沛。
我没有心思理他,对他大声吼道:" 你要还认我这个兄弟,就给我一枪!"
谁知他面露恐惧,连连摇头,战战兢兢地对我说:" 大哥,要出大事了!" 我根
本没理他,继续像条受伤的狼一样乱嚎。现在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胯下这东西更
大的事了。
谁知他下面的话却真让我吃了一惊。雍沛说:" 大哥,木斯塘要完了!" 我
下意识地停止了嚎叫,眼巴巴地看着雍沛那双惶恐的眼睛,听他说下去。
雍沛战战兢兢地告诉我,金佛国国王发了布告,命令木斯塘营地里的所有弟
兄都缴械投降。营地四周都贴满了告示,金佛国还派飞机把告示撒的营地里到处
都是。
现在弟兄们一个个像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我嗓子里哼哼着,心里暗想:" 缴械投降?我们这批人要是给送回去,哪个
都够千刀万剐三回五回的了!" 可我们在这里十几年了,这金佛国王怎么突然想
起整治我们来了?
我强打精神告诉雍沛,回去打听一下,肯定是哪个混蛋得罪大施主了。否则
金佛国王就是打狗还要看看主人呢。
果然,没几天雍沛就跑来向我报告。此事果然与大施主有关。不过不是我们
得罪了大施主,而是大施主不知怎的和对面的汉人握手言和了。
听说大施主的大统领都亲自跑到北京去向汉人低头认罪了。现在除了大法王
还有一份定期的施舍外,其他逃亡藏人都被他们像扔件脏衣服一样扔掉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下彻底完了。我们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雍沛还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益西已经带着他的人向金佛国王投降了。金佛
国王答应让他们就地安家。但旺堆和顿珠都坚决不肯缴械投降,要与金佛国决一
死战,拼个鱼死网破。
现在木斯塘周围已经被金佛国的军队围的水泄不通,每天都有金佛国的飞机
在营地上空飞来飞去,双方已经发生过几次小规模的交火了。
雍沛在我面前放声痛哭。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心里暗想:我们就是人
家养的一条狗,现在用不着了,当然就随便别人动刀子了。
雍沛丢了魂一样走了之后,我们这里也时常能隐隐约约听到远处的枪炮声了。
雍沛后来来的越来越勤了,他不时带来新的消息。
金佛国的军队已经从四面八方向木斯塘进攻了,双方天天都在交火。对方没
占什么便宜,不过我们也死了不少人。
后来雍沛带来了更惊人的消息:金佛国王许给益西一大笔钱和一块土地,还
许诺事成之后给他和他的弟兄金佛国籍。于是益西的手下也参与了对木斯塘营地
的进攻。
这一下,营地里的弟兄开始招架不住了。战斗中死伤惨重,弟兄们的斗志越
来越低了。
仗从冬天断断续续打到春天。就在我的胯下又开始肿痛流脓的时候,一天黄
昏的时候,雍沛又跑来了,还带来了另外两个弟兄。
一见到我,他们就抱头痛哭。我吼了几次才止住了他们。可他们带给我的消
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那天上午,双方照例哔哔叭叭打个不停。忽然对面开来一辆架着大喇叭的汽
车。车子停下来,大喇叭里突然传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弟兄们一下都愣住了。仔细听了半天,大家才醒过梦来:大喇叭里传出来的
居然是大法王的声音。
大法王劝喻木斯塘的弟兄们放下武器,向金佛国王投降。
对面的枪声停了下来,大喇叭里的声音反反复复地播着。弟兄们一遍一遍地
听,最后确认那确确实实是大法王的声音。
紧接着天上响起了嗡嗡的飞机声,传单雪片似的从天而降。
弟兄们捡起来一看,上面不但明明白白地印着大法王的劝喻,而且还有大法
王的头像和他的亲笔签名。
营地里弟兄们的士气一下就崩溃了。多数弟兄当即把枪扔在地上,向金佛国
的军队举手投降。顿珠见大势已去,拔出长刀,当场自裁了。
那天晚上,门外的弟兄们野狼一样哭嚎了半夜。后来陆续又有弟兄躲到我们
这里。从他们嘴里,我们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那天广播完大法王的劝喻后,大部分的弟兄都缴械投降了,只有旺堆带了少
部分亲信抵死不降。他们又坚持了几天,并与达兰的噶厦接通了联系。噶厦批准
他们撤到天竺国去。
旺堆最后带了不到四十个弟兄、六七十头牲口、四部电台和大量武器弹药向
西突围。
金佛国出动了一个旅对他们进行最后的围剿。
旺堆为了逃命曾经越境进入藏地,但很快就遇到汉人的边防军,只好又窜了
回来。
他们边走边打,走了半个多月。就在天竺国界遥遥在望、已经能看到接应的
天竺军的时候,他们被金佛国的军队包围在一个山沟里。
金佛国除了上千名士兵之外,还出动了四架直升机。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
旺堆全军覆没。他本人也在最后的枪战中中弹身亡。
我们最后的家园木斯塘就此灰飞烟灭,曾经相依为命的弟兄也星云四散。倒
是我们这个小小的" 鬼营" 留了下来。
金佛国似乎把我们忘记了。倒是方圆几百里的山民仍然络绎不绝地到我们这
里来拜鬼。
我已经烂的浑身几乎找不到好肉。尤其是夏天,胯下照例要烂的臭气熏天,
疼的我死去活来。现在肉棒早就烂没了,两个蛋蛋中间烂出了大窟窿,天天流着
脓水。
我现在每天用嘴一个挨着一个转动着我的佛珠上的菩提子,它们每一个的主
人都似乎历历在目。我祈祷着佛爷让我早日到阎王那里去报到,好脱离这无边的
苦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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